冰月舞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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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羡(一)

等很久了吧,放这点吧,放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


杨州城外的官道上,扬州通判盛家的马车队伍正在辘辘前行,齐衡在队伍的末尾,不为絮絮地说着什么,齐衡却是神思不在。即便这春光明媚也消不得心头愁云。他记得他等了很久很久,忘川河畔的风吹得人生疼,终是没等到心底的那个人。再睁眼,已在这江南烟雨中,十六七岁的年纪,仍在盛家读书,因为六妹妹把自己送给她的礼物转送他人而生气,如今想来倒是可笑的紧。

如今初春,盛家女眷带着孩子们出城上香,在佛寺里清修几日,昨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,路上有些泥泞难行。再一世他还是齐衡,很多事都一样又都不一样。不再是齐王府的小王爷,却成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;不再是双儿,这里却是一样男子可以迎娶男子,一样能生育子嗣;母亲为镇南王家的郡主,盛家还是那个盛家,至于京城的花家还在不在,花无谢还在不在,他不想问更不敢问。前一世的心痛已经不能生死,齐衡此世即便青灯古佛也不想再经历一回。

“嘭!”车子一晃,齐衡慌乱中抓着窗户才没摔倒,不为也是大惊失色。从窗外看去,一侧的车轱辘几近断裂,整个车子歪得厉害,马儿受了惊吓,嘶鸣着,眼间着旁边就是密林深谷。

“少爷,快出去。”不为推着齐衡,车把式已经勉强停了车,马儿受惊,挣扎的厉害。

哪有这么容易,齐衡本就是身形消瘦,这样的晃动根本寸步难行。

“风竹,七宝,控制住马。”外面熟悉的声音想起,齐衡僵住了身形,车帘子被挑开,果然,如前世一样俊雅的面容,带着几分焦急。

“快出来,我们控制不了。”那人伸出手,先拉走了离他最近的不为,然后伸出手。

“元若把手给我,快!”花无谢有点急了。

“哥,快点,车轴要断了!”另一个人喊道。

花无谢也是没法子了,上前一步,抱着齐衡的腰就蹿了出来,可惜还是有点晚了,马车几乎是花无谢出来的瞬间直接碎了,车轴一断,直接四分五裂了。花无谢没办法只好把齐衡护在自己怀里,免得被飞溅的木屑伤了。

两世一来第一次距离花无谢这么近,近到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,鼻翼间都是暖暖的檀香。齐衡内心挣扎想要推开,四肢却无动于衷,被这人抱在怀里原来真的可以这么暖。

“怎么,都吓傻了!”花无谢放下齐衡,他这趟门出的,碰上下雨不说,还要救人,不过看在对方是认识的,也就勉强接受了,不过几年不见,小团子居然张这么大了,倒是好看的紧。摸摸他的头,小时候可爱,整天无谢哥哥无谢哥哥的叫着,比倾城那个没良心的强。

“哥,你的头!”花凤竹上前,他哥这是不知道疼啊,血都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了。

花无谢抹了一把脸,还真不怎么疼,摸到头上被飞溅的木屑划伤了,伤口倒是不深,拔了木屑,又结果风竹递上过来的帕子擦了血迹,倒是也没什么。

“哥,你救了傻子啊!”花风竹不怎么认识齐衡,或者说没啥印象了,笑着和花无谢说。

花无谢瞪了他一眼:“这是平宁姑姑家的元若,小的时候去我们家玩过,怎么忘了?”

花风竹挠挠头,他真不记得了,他自幼在宗学,不和无谢一样在尚书房,认识的人也有差别。平宁姑姑自然记得,和他们母亲一样高贵的一个人,至于元若,还真不记得了。

“吓到了,要不要无谢哥哥抱抱!”花无谢印象里齐衡还是个团子的模样,却在抬头见看见的是面容姣好的青葱少年,微微一愣,伸出的手也顿了下来。

“别碰我!”齐衡却是反应过来的样子,一脸慌张,前世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并没忘记,他曾经无数次发誓,再活一世,不要和花无谢有任何瓜葛,最好见也不见,他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。

花无谢也愣了,这是怎么了,就算几年不见,也不该不认识了吧。

“元若,你怎么了,这是真吓到了,我是无谢哥哥啊,你以前常去花家玩,我还带你去河边捉鱼,忘了吗?”

“我不记得了,不记得了……”齐衡捂着耳朵后退着,温情脉脉的花无谢从来不属于他。

“好好,我不过去,你冷静一点!”花无谢也是一头雾水,挺好的孩子出来读书还能读傻了,他有公务,急着回京也不没工夫哄孩子,交代几个家丁护卫护送齐衡一行回城,又和盛家老太君说了两句话就启程走了。

齐衡的脸色依然还是白的吓人,生死之间他都未曾怕过,却偏偏怕面对花无谢。他永远记得,阡陌如同君子的花无谢骨子里有多无情。

“小公爷可是受惊了,多亏花家两位公子,真是命大福大。”盛家老太太也是惊出一身冷汗,带着明兰、如兰过来看看。

“祖母,刚刚就是花家的双生子吧,花无谢真的和传说的一样,一点也不想个武将,就是潘安在世也不定及他三分。”如兰年纪小,扶着祖母还不往看着花无谢一行人远去的方向。

“姑娘家家别胡说,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怎么容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乱说道。”老太太瞪了一眼自己孙女,这些女孩子见识浅,眼皮子也浅,自然不知道这世上富贵人有些可以攀扯,有些不可以。

“少爷,我们上另一辆马车吧。”不为刚刚也吓坏了,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,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就知道,不愿意再和旁人拉扯什么。

“少爷,几年不见,您真的不认识花大少爷了,小时候明明喜欢的紧。”不为有些奇怪自家少爷。

“是吗?”齐衡醒来之后,这一世的记忆有些模糊,思绪中倒是还记得花无谢的模样,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校场骑射,手把手教他开弓射箭,那样温暖的笑容,直达心底。

“无谢哥哥!”齐衡呢喃着。

“是啊,少爷一直这么叫花大少爷。”不为以为齐衡记起来了。

“大少爷人最好了,平日里没什么架子,又爱笑,郡主都很喜欢,相比较二少爷文弱些,但是会很严厉。不过听校尉们说,大少爷很厉害,行军打仗军纪严明,犯了错容易掉脑袋。”不为一脸崇拜,“去年鞑子骚扰边境,就是大少爷亲自去收拾的,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,龙心大悦,说他是护国柱式,朝廷栋梁……”

不为絮絮地说着,却依然暖不来齐衡内心的一片冰冷,花无谢还是那般的花无谢,重来一世,他们依然相遇了,只是自己早已心灰意冷,过去种种,不过庄周梦蝶,不去招惹便不会再疼,不去思慕便不再爱恋。

江南五月,梅雨连绵,齐衡手里的书卷空置在膝头,春闱在即,国公府并非长久依靠,若想出头入仕,还是要科举一途,母亲对他期待甚高,从年后有有身边宫人往来江南京城两地,问析学业。他前一世在朝堂争名夺利,如今却是淡薄了,锦绣文章又如何,不过功名利禄。就这样淡看烟雨,安稳度日其实更好。只是这话是不能和母亲说的,母亲有母亲的高傲,他能够理解。

“元若可是有心事?”平宁郡主带着人过来,本以为儿子在温习功课,却不成想在发呆,有些事她看在心里不想说破,现如今看他这般,不说破反而不好了。

“母亲来了,只是有些乏了而已。”齐衡起身,放下手里的书卷,父母亲缘,再续不易,他倒是比以前懂事了许多,如今母亲的好些话他是听得进去也心里明白的。

“把你放在这江南读书也是没有办法,京中浮华,太学生虽是比旁人科举容易,却也是纨绔子弟甚多,你父亲又常年不在京师,我也是两地奔波,不能时刻守着你。不过你父亲任期将近,这江南也该放下了,回京做个闲散国公也并非不可。只是元若,这泼天荣华,倾塌也在瞬间,天家的心思又哪里是我们臣子可以猜测的。”

“娘,孩儿明白的,我是国公府的男丁,自然要顶立门户。”

平宁郡主摸摸他的头,孩子是懂事了很多,他心里所想自己并非不愿意满足,只是婚姻大事,不能儿戏:“元若有心事,这般年纪,可是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“没有,我没喜欢任何人,也不会喜欢。”齐衡有些激动,起身后退了很多,脸色也是煞白。

“元若,别这样?”平宁郡主也有些不知所措,家里的闲言碎语她自然是知道的,她虽看不上小门户的狐媚子,但也不会因此和儿子争执什么。

“母亲不会怎么样那人,这不过官家的姑娘就该有官家的样子,小门小户也该矜持自重,咱们国公府虽不及天家富贵,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匹配的。来江南之前,花夫人还找过我,他家无谢八字特殊,配了几家姑娘都不行,问问能不能配一下你的八字,或许配个男妻便不会这般吓人了,我俩是手帕之交,无谢又是知根知底的孩子……”

齐衡摇着头,心疼的说不出话来:“不要,不要花无谢,我死都不会再嫁给花无谢……”后退间撞翻了书桌,笔墨纸砚洒了一地。

平宁也是下了一跳,追过去扶着儿子,不知道这是怎么了。

“元若,你冷静点,娘只是提提,婚姻大事不是儿戏,不配就是,何苦这样!”

“我不嫁给他,不嫁给他……”齐衡抱着母亲的胳膊,他一世爱而不得,不想再重复这种痛苦。

“好,我回了花夫人便是,哎……”平宁叹息道,这孩子这是怎么了,上次无谢就说这孩子有些奇怪,自己还不觉得。

齐衡用了很久才平静下来,抱着自己坐在书房,他不过不想在与花无谢有任何交集了而已,为何要这么难。同是勋贵之家,以后更是有可能同朝为官,总有见到的时候。对了,他不是双儿了,他不必一定嫁人,也许早定下一门婚事就不必再和花无谢有牵扯了。至于盛家姑娘自然是不可能的,母亲是心高气傲的人,无论何时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媳低人一头。明日他便请母亲给她定下一门贵女,无论和人他都愿意,只要不是花无谢,只要不再重复上一世的命运。

齐衡哄骗着自己,只是还是会心疼,只是花无谢还是会出现在梦里,那般温存,那般笑意融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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