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月舞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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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雪璧】何当共君归(三十一)

万马堂少了一个翠浓,除了刚开始马空群过问了一声,便再没了消息。也不是什么大事,说不定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而已。马芳铃再一次看见慕容明珠和婢女调笑,哭着跑回自己房间。路上碰见姨娘带着人在院子里散步,她跟了马空群十几年,从小看着马芳铃长大的,自然十分疼爱。赶紧追上去,这都要成婚了,又是怎么了?

“玲儿这是怎么了?你爹训你了?”沈三娘问。

“姨娘!”马芳铃扑在沈三娘的怀里,这段日子所有的不甘心都哭出来了,沈三娘安慰了半天才听清楚缘由,也只能叹息一声。

“女人一生就像风力的草,由不得自己,你爹给你定下的婚事也不过想你荣华无忧,却不会知道慕容明珠竟是这样的下流胚子。不过傅红雪我倒听你爹提过,很欣赏的样子,若他真对你有意,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,但你爹一向固执。”沈三娘说道,思量了一会又说:“要不我帮你去问问,万一他心里真的有你,趁此机会也算成全了你们。”

马芳铃颇有些激动:“真的吗?谢谢您!”

沈三娘摸着她的头,心中也是千头万绪,这上一辈的结怕是一生都解不开了,她是这样,大公主也是这样,还要孩子们也跟着一起被拖累着。

“从小看着你长大的,也希望你能幸福,我去试试。”

傅红雪见到了沈三娘,用的是她娘的联络暗号,才知道这才是她娘留在万马堂的内应,那一夜刚开始见到的人也该是沈三娘。

“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,你肯定就是那个孩子,大公主有她的苦,所以孩子,别太怪她?”沈三娘叹息道。

“我该怪我自己吗?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,说就行,我对你们的恩怨没有兴趣。”如果傅红雪以前吧复仇当做自己的信念的话,如今不过一件死之前要办到的事情而已,他没见过父亲,不知道如何去体会丧父之痛,他的母亲对他的生死毫不关心,自己在这世上走一遭不过一场空欢喜罢了。

“玲儿是个好孩子,你若是真不想做一把只知道复仇的刀,就带她走吧,天高海阔,总会有你们的一方净土。”

“您说笑了,我从来没想过放弃报仇,我活着不就是为此吗?让她好自为之吧!”傅红雪看了一眼沈三娘,如今说这些有何用,他所想要的都没有了,没有爱人,没有未来,没有希望。

 

无名居,连城璧内伤复发又有点发热,萧十一郎给他调息了两日终于有些起色。沈璧君带着无霜进来,端着药碗,示意连城璧乖乖喝了。

“红雪呢?从那一天走了就没在回来?”沈璧君问。

“没有!”连城璧低着头回答。

“和我撒谎能的你,吵架了,还是为他娘的事?”

“不是!”连城璧这样回答,沈璧君就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了,从小就这样,你问他他不想说的,他也会回答,就是一个字两个字吐。

“小孩子闹脾气别和他一般见识,没准两天就好了。”沈璧君只能安慰,连城璧很少生病,这次生病大概也是真的生气了。可劝和不劝离,她也看的出,连城璧放不下他。

“你们家那头狼崽子厉害但是看着不聪明,也许什么事瞒着你呢,和他多聊聊,指不定就能套出来,这人看着不是特别聪明。”萧十一郎建议道。

“好,我尽量。”连城璧舒了一口气,感情的事哪有这么容易,幸福来的太容易,就会走的越轻易。

失踪七日的傅红雪再次出现在无名居,却是自己单开了一间客房,他也没有别处可以住,无名居是边城唯一也是最大的旅店。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出门办事了,他也只见到了沈璧君和风四娘。

风四娘豪爽泼辣,沈璧君和她结义金兰,自然是什么都晓得,看了傅红雪风四娘倒是觉得有些奇怪:“看着是死不了的那种死心眼啊,不想负心的小白脸啊!”

沈璧君笑笑,也没说人家是负心汉啊,就是小两口吵架了呗,只能抱歉的笑笑,拽着风四娘走了,风四娘还没说够,自然不愿意。

“哎,你拽我有什么用,找他聊聊,什么事吵架好几天不回来,小两口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,何必苦着脸,服个软说句好听的不就的了,你别掐我,这种习惯不能惯着,连城璧就是个闷葫芦,这个要是在不机灵吗,以后怎么过日子……”风四娘絮絮叨叨,虽然啰嗦但都还算有道理。

“风姐姐,这些的前提就是他的心还在城壁身上。”沈璧君停下来,看了一眼傅红雪,眼里除了失望没有别的。“他回来却单独开了一间房,为了什么不用我解释了吧,城壁那里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么了,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,总要给他时间走出来。”

风四娘也大体懂了,看着傅红雪,真的不像,大概是真的不爱了吧:“算了,再找一个。”西北人洒脱,女子尚且如此,何况男子。

马芳铃知道傅红雪再次拒绝,骑马飞奔来到无名居,却在门前徘徊不前。小二通知了萧别离,萧别离推着轮椅出来,略带则笑意。

“马小姐,可有事?”

马芳铃手里拿着马鞭,踟蹰不前:“没什么……”

“可是来找傅公子的,就在里面,早一些时候刚刚入住。”萧别离笑笑,仿佛懂得小儿女们的心思一般。

叶开正好也出门,碰见马芳铃:“来见傅红雪这个闷葫芦啊,进去吧,这会正好就他自己。”叶开挠挠头,这话说的自己都别扭,大概看惯了傅红雪和连城璧进进出出。

不过他也没时间想着这,今天丁家人离开,本来丁云鹤要参加完万马堂的婚礼才走的,但家里突然有消息传来,一早就开始收拾行装。丁云鹤要走丁琳玲肯定也要跟着回去,本来以为小丫头怎么也要挣扎一下,自己都想好了怎么搪塞了,却一点反应都没有,一早就收拾好行装,准备跟她大哥回家。说起来竟有些淡淡的失落,不知从很是开始这人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。

丁灵琳和丁云鹤出来,正对上叶开和马芳铃说话,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。

“小丫头真的要走,路上当心。”叶开挠挠头,竟有几分不舍。

“我和我大哥一起,不用担心。”丁灵琳礼貌的笑笑,她爱过这个人,爱的时候觉得他潇洒不羁,如今不爱了明白这份潇洒也可能是放浪。

丁灵琳看了一眼马芳铃:“你喜欢傅红雪,可我看不到他喜欢你,学着放手吧,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。”

叶开不干了:“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!”把人推去一边,丁灵琳也不和他计较,推开他,只是说了一句“再会”就和她哥走了。

叶开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,却不知问题出在哪,不过目前还是让傅红雪和马芳铃和好比较重要:“别听她瞎说,你赶紧去找傅红雪吧,这人口是心非,面冷心热,你真心待他,他会知道的。”

马芳铃不是第一次站在傅红雪门口了,这次她不想再被他推开,她想说出自己的感受,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任性一次。

推开门,果然傅红雪在,背对着她。

“我说过 谁也不想见!”

马芳铃停了下来:“对不起,我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,明天是我的婚礼,我想在此之前让你知道,我爱你,我想和你远走高飞,离开这些是是非非,去过普通平凡的日子。我不是个温柔贤惠的人,有时候脾气很坏,可我每次发火都是想你多看我一眼,我不会想其他人一样,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。”

马芳铃放下鞭子,解开自己的腰带,火红的纱衣掉落在地上,解开上衫的绳子,衣服滑落,只留薄荷绿的肚兜,玲珑有致的身材,如雪一样白嫩丝滑的身体,从后面轻轻抱着傅红雪:“我明天就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,我今天还是自由的,所以我把我自给我喜欢的人。你不用觉得有心里负担,我想和你海阔天空远走天涯,但我是我爹的女儿,我活着就要为万马堂牺牲,过了今夜我就只是马小姐慕容夫人了,马芳铃再也没了。”

傅红雪挣开马芳铃半裸的身体,捡起地上的衣服,明天他就会手刃马空群,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可能。

“穿上!”

“傅红雪,今夜,我只要你。”马芳铃反而更下定了决心,扑上去,想解傅红雪的衣服。

傅红雪把人用力一摔扔在了床上,这人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

“我不喜欢你,从来没有过,我救你只不过出于同情,别人我一样会救,所以我们不可能。”

“可我喜欢你,我爱你,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心。”马芳铃爬起来,傅红雪并没有下什么重手,只是本就少的可怜的衣服,更加兜不住胸前的风光光。马芳铃干脆解开最后一根碍事的带子,整个身体都呈现在了傅红雪眼前。

上前勾着他的脖子:“红雪,他们都说我是西北第一的美人,我一定很美对吗,今夜我都是你的,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
美人泪,英雄冢,傅红雪怀里灼烫撩人的身体却丝毫勾不起他的兴趣,手起,马芳铃再也不说话了,拉过被子,给她盖上赤裸的身体,自己刚刚大概出手有点重,细嫩的皮肤上都是点点青痕。他曾经在连城璧身上留下过很多这样的痕迹,很快就能好,不同的是,连城璧身上的那些印子,自己看了会莫名的兴奋,而如今只有烦躁而已。

至于马芳铃,还是明天送回去吧,也许能活着,也许是自己的刀下亡魂。

连城璧和萧十一郎接应了自中原来的白家父子,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,叶开一晚上没怎么睡下,丁灵琳离开让他十分别扭。听见外间的响动就起身看看。

“这么晚回来?”看见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回来,询问状况。

“一点私事。”连城璧不欲多说,本就和这人关系不大。

“噢对了,傅红雪回来了,你俩都神神秘秘的。”

连城璧停住脚步,转身问他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下午吧,你也不在,不过这会人家春宵苦短,咱们做兄弟的就别打扰了。”叶开笑笑。

“傅红雪现在在哪?”连城璧的脸如同结了一层寒冰,春宵苦短,这个词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。

“不用这么大反应吧,三楼地字二号,你天亮再去找他不就得了。”

连城璧折回来直接上楼,后面的萧十一郎不知道该不该跟上,不跟怕自己兄弟吃亏,跟上吧怕自己兄弟觉得丢人。

“他这是干什么呢?”叶开不明白。

萧十一郎敲了他脑袋一下:“真是榆木脑袋,白长这么大个。”

萧十一郎决定还是不去了,连城璧不是小孩子,这种事始终是他们之间的事,他出手干预可能更坏事,还不如守着,明天一早让风四娘去找沈璧君来的好。

连城璧踹开门,果然傅红雪就坐在床边,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衣服,而马芳铃虽然盖着被子,却看得出来身上一丝不挂。

大概踹门的声音太响,马芳铃惊醒,看清了身边的人和进来的人,只能抱着被子把自己卷起来,躲在傅红雪身后。

“红雪!”马芳铃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,只能拉拉傅红雪,至少先让别的男人看见对吧。

傅红雪拍拍她手起身,对上连城璧满是惊讶和失望的眼神,就知道这人一定误会了什么,那就误会着吧。

“我们出去说!”傅红雪拽着连城璧,却被连城璧甩开。

“别用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!”连城璧攥紧了手里的剑,他想过两个人在一起会有艰难,却从来没想过傅红雪会背叛。马芳铃身上青紫的痕迹多么熟悉,傅红雪在床上会有些霸道,往往动情便控制不好力量,和他在一起后,自己腰臂常常有这样的痕迹。

两人走出房间,走出无名居,两个高手吵架还是广阔一点的地方比较好。

“就如你看见的,昨晚马芳铃投怀送抱而已,今日她便成亲了,以后和我也不会有任何瓜葛。”傅红雪知道如何激怒连城璧,连城璧的眼里容不得沙子,何况是赤裸裸的背叛。就让他以为这样就好了,不爱了就不会记得他,就不会再关心他的死活。

“来投怀送抱你便收了,原来是我小看少侠了,本以为你单纯懵懂,如今才知道,我于你而言也不过一个投怀送抱的吧。”连城璧只觉得气血翻涌,握着剑的手指尖都是发麻的,他终究是栽在了一个“情”字上。

“我说过她以后都不会和我再有瓜葛,不过仇人之女而已,你和她不同。”

连城璧抽出承影,却最终没有落下,事到如今他还是舍不得杀他。而他也不全然相信这些,傅红雪的反常让他觉得奇怪却找不到原因。

“傅红雪,我给你一个理由,让我能接受的理由。”连城璧最后一次问道,这是他最后的底线。

“不过一场露水姻缘,你又何必在意,你说过想和我一生一世,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会反悔吧!”傅红雪若无其事的说。

连城璧一口心头血喷出来,这个理由真的很好很好。其实在看见马芳铃衣衫不整的躺在傅红雪床上的时候他就明白,再也回不到从前了,要一个理由不过是多做一次挣扎而已,这是他第一次的心动,他所有期待的美好,不过最终证明不过一场自欺欺人罢了。

“傅红雪,好,你很好,你我之间止于今日今时,从此再无瓜葛,如果这是你想要的,你做到了,我不后悔,希望你也不后悔。”抹掉唇边的血迹,连城璧又岂是因为儿女情长而纠缠不清的人。傅红雪他曾经爱过,如今不爱了便是,或许开始会很难,但走一天能走出来。收回承影剑,天已放亮,他也该醒了。

沈璧君追出来正好迎上连城璧,看他的脸色就是到是谈崩了。

“城壁……”

“璧君,不用说了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最迟明日,我们启程回中原。”连城璧除了刚刚血不归经,脸色不往日灰白,倒是没有别的什么,他本就是杀伐果断之人,如今想通了,情之一字不过如此,你所期与旁人所想总会有差别。既然不和,与其卑微的祈求什么,不如早些放手。

来之前沈璧君已经大体知道了什么,就像风四娘说的,傅红雪如何看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,他的目光虽冷,落在连城璧身上始终是有温度的。她不懂情爱,不懂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神情,但傅红雪更多的情绪是解脱和决绝,即便有留恋也是不多。劝不了连城璧,她总要去劝一下傅红雪,她太了解连城璧了,喜欢的就是人间至宝

“红雪,你还小,也许觉得这次选错了,那便去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去吧,如果可能,别再出现在他面前,他没有你想的那样强大和无坚不摧。”

傅红雪点头:“我知道,我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。”

沈璧君摘下腰间的一块牌子:“这个是沈家庄的令牌,以后自己行走江湖小心些,不是任何人都像城壁一样愿意护着你。沈家也算名门,有些作用,免得被宵小欺负。”

“璧君姐姐帮我好好照顾他可好!”傅红雪终于说了一句不违心的话,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。

沈璧君愣了一下,这是何苦,只能点头:“他是我认下的弟弟,我自然会照顾他。”

看着连城璧和沈璧君一前一后离开,傅红雪再也撑不住,跪倒在地上,大口大口的血呕出来,不知是哪种疼更让人窒息,傅红雪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样。他推开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生死的人,他二十年生命里最温暖的存在。他以后的人生都不会再有自己这样的拖累,他该高兴才对。而自己还有很多人要杀,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,还有萧别离,这人野心太大,也许未来会成为城壁的绊脚石也说不定。

三十二

萧十一郎看着傅红雪默默走开的样子,摇摇头,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杀了他的,连城璧会心软,他不会,可最终还是没能下手,这人说话虽然很难听,但眸子里却没有任何龌龊。若说没有自己的难处是不可能的,但如此决绝的方法,这是把准了连城璧的个性,连城璧无论如何都会原谅这样的背叛,年少成名,武林世家,天子卓著这样的连城璧永远是被人仰视的存在,怎么可能容忍。

萧十一郎返回无名居,去找那个女人,想问个清楚,却已经是人去楼空,只有一件薄荷绿的肚兜落在床上。傅红雪进来,正好对上萧十一郎。

“你来是要教训我吗?动手就行,我不还手。”傅红雪楞了一下,然后淡淡地说。

“你想得美!”萧十一郎嘴一撇,将肚兜扔给他,却被傅红雪躲开。

“你很会激怒城壁,别后悔!”萧十一郎坐下,如今连城璧估计理智残存不多了,估计被这小家伙真的惹毛了。

“你说城壁和那个女人那个在床上让你满意?”

萧十一郎话音未落傅红雪的刀就劈了下来,萧十一郎急忙闪躲,抽出匕首还能挡挡。

“你这说打就打,我说不揍你,但没说自己不还手。”

傅红雪也不说话,就是打而已,萧十一郎不认真也是不行了,傅红雪的武功只是内力不及他而已。两人从房间打到走廊,从走廊打到大厅。

叶开被吵醒,出来一看就是刀光剑影,都是熟人,打这么激烈可不是切磋。出手想分开两个人,这一大早干嘛呢。

“傅红雪,萧大哥,你们这是怎么了?”

“滚,没你的事!”傅红雪把一腔的愤怒都发泄到了萧十一郎身上,招式越来越凌厉,萧十一郎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,并不怎么还手,而是由着他发泄。直到他自己打累了才停下来,用刀支撑着身体,嘴角是淡淡的血迹。

“两个人相处,最重要的是坦诚,城壁做了一切他能做的,你为何退缩了,不能说出来吗?我们应该可以帮你,何必自己扛着。”萧十一郎蹲在他身边。

傅红雪苦笑: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不需要你多管闲事。”

傅红雪起身,擦去嘴角的血迹。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!”

萧十一郎拽过什么都还没搞清楚的叶开,恶狠狠的问:“这小子和姓马的那个小娘皮什么关系?”

叶开挣脱不开,萧十一郎有点吓人:“原来没啥关系来着,现在有了吧?又和芳龄有什么关系?”

萧十一郎松开他,哼了一声,也没解释就走了,这人该精明的时候从来不精明。

接近午时,万马堂的婚事也该开始了,萧十一郎虽然不想打扰连城璧,却还是去找他了,却恰巧看他已经收拾停当了。仍旧是白衣如玉的温润公子,承影在手,腰间佩玉,和他们初相识时别无二致。

“还要继续吗?”萧十一郎问。

“继续,为何不继续,我还没有色令智昏,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他,马空群的野心足够让我把他当做垫脚石了。”连城璧笑笑,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邪魅,少了往日的真诚。

“城壁,别这样!”萧十一郎有些心疼,连城璧受到的打击,比他想像的要大。

“大哥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不会失了分寸。我们走吧,今天这一仗我期待了很久,虽然初心不在,我还是愿意做完我想做的事。”连城璧吐了一口气,何为江湖,他从小就知道,江湖就是纷争不止的地方,就是争名夺利的修罗场。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时刻紧绷着,因为疏忽会要人命。

 

万马堂的婚事自然是热闹非凡,各路道贺的人纷至沓来,连城璧在万马堂门口汇合了一对父子,父亲五十岁上下,英武非凡,儿子二十几岁,没眼舒朗,倒是一副好相貌。

“连兄,萧兄!”年轻的人上前抱拳,此人姓白名泽,出自神刀门,游历江湖家中父兄却是官身。

“伯父!”连城璧和白泽打过招呼,上前一步和他的父亲白天奇说话。

“怎么没见傅红雪?”白天奇显然是知道的。

“已经去了,待会伯父自然能见到。”连城璧回复道。

“好,我倒要看看那个害了我大哥的无耻小人,真当我白家无人了吗!”

“今日他的好日子到头了而已。”连城璧冷笑。

一行人由连城璧带着,自然不会有什么阻碍,被让到了大堂,叶开路小佳等人也都在。

“怎么这么晚?”叶开还是一副懵懂,倒是路小佳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大概事情,想从连城璧脸上看出什么,结果什么都没有。

新郎新娘走过大红的地毯,要拜过天地父母才行,就在这时,傅红雪从天而降,落在两人面前。

“抱歉,今天的婚礼恐怕不能进行下去了!”傅红雪黑刀一横,站在大厅中间,马芳铃掀了盖头,她以为傅红雪是来抢亲的,她本做好了死志,今日是她的婚期也是她的丧期。

“红雪!”马芳铃走过去,台下的宾客也是以为有人抢亲。

傅红雪却转身对上马空群,抽刀相对:“马空群,二十年前梅花庵的帐你该还了!”

马芳铃被定在原地,这不是她想那样,傅红雪不是为她而来,他是想要自己父亲的命。

“黄口小儿,万马堂岂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?”马空群横眉怒对。

“是不是信口雌黄马堂主不要乱下结论。”连城璧由宾客中走出,玉冠黑发,白衣胜雪,手中一柄长剑,不是那偏偏少侠模样又是如何。

“贤侄这是何意?”马空群眉头微皱。

“二十年前梅花庵,你编造了一个天狗,谎称他刺杀神刀门门主白前辈,我于白驼庄查阅江湖异闻,终于让我知道,天狗确有其人,但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情,而且当时被武林同道追杀,身死昆仑。我就觉得奇怪,一个三十年就死了了人,如何二十年钱出来杀人,二十年后又出来杀人,然后我就找到了云在天,从他嘴里问出了二十年前的悬案。”连城璧娓娓道来,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身上,这个人天生就该如此耀眼一般。

“二十年前白前辈来西北查证斑衣教是否修炼邪功,残害同道一事,但发现斑衣教功法只是区别于我们中原罢了,探查取证过程中又和斑衣教大公主花白凤相恋,花白凤有孕,两人欲启程回中原待产,却被你们围杀于梅花庵,你们相互回护,以为做的天衣无缝,却不知,李寻欢李前辈因为和白前辈又再战之约,并且提前出关,正好救下了被你们重伤花白凤,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,花白凤不仅没有死,还顺利生了一个孩子,如今那个孩子不过来为他父亲报仇而已。”连城璧的目光落在傅红雪身上,其他的目光也都落在傅红雪身上。

“当然这些话都出自花白凤之口,你们可以不信,所以我亲自修书询问李前辈,得到的答案都在这里,花白凤重伤产子是事实,她与白天羽相恋定终身也是事实。然后我又联络的白家之人,白天羽前辈的幼弟,朝廷武城兵马司参领白天琦白大人,白大人次子白泽行走江湖,与我是故交,我的书信一到,白大人便着人查证当年只是。这是江南丁家大小姐供词,丁大小姐丁白云是白前辈的原配,因为不满白前辈迎娶花白凤,便默许了你们的行为。还有无骨蛇西门春、铁手君子易大经的供词,这些供词全都出自白大人之手。”连城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。

白天奇带着儿子走出来,轻轻拍了两下,便有精甲兵丁压上来三个人,分别是前万马堂副堂主云在天、无骨蛇西门春、铁手君子易大经,三人均是五花大绑。虽然颓废,但言语清楚,思维正常,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。

白天奇又击掌,兵丁带着花白凤进来,这次连傅红雪都吃惊了,这些书信事情连城璧都是当着他的面安排的,自己不知道也没问过,原来他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。

白天奇上前,行礼:“委屈嫂嫂了,天琦无能,竟不知大哥大嫂受此冤屈,苦了红雪这个好孩子。我白家子弟,恩怨分明,有仇必报。”大手一挥,数百弓箭手涌进万马堂,一时间水泄不通。

“这是白家和万马堂的私人恩怨,和各位武林同道无关,各位给白家一个面子,各自离去绝不为难,白家改日摆酒谢罪!”白天奇随不在江湖,常年征战沙场,也是杀伐果断之人。

江湖众人面面相觑,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,他们是绝对不能插手的,白家奔着复仇而来,这种事外人插手就是不顾江湖道义,大家只能唏嘘遁走,今日万马堂注定是一片杀戮。

“红雪,去杀了你的仇人,他就在你面前。”花白凤抽出身边兵丁的佩刀,她等了二十年,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
傅红雪的全部注意力却都在连城璧身上,这人真的和他说第一样,在为他们在一起扫平一切障碍,为帮他报仇尽心尽力,而他做了什么,一次次伤害他,一次次让他失望伤心。那个在面前会笑会放松的连城璧再也不见了,现在的连城璧明明就在眼前,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山海。

傅红雪被她娘拉回神志,抽刀对上马空群,一刀一刀发泄着内心的悲愤,哪怕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意离开连城璧,他曾经无限期待能和他回江南,去无垢山庄,过只有他们的生活。而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,他面临的是一个死局,不死不休的局。

如果有来世,他什么都不会要了,任何人都不会再相信,他会伴着他,陪着他,跟他去做他想要的生活,无论是这武林,还是这天下,他想要,他都愿意为他去争去抢,只为他撑一片无伤之地。

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站在战局中央,也不出手。

“我们做什么?”萧十一郎问连城璧

连城璧摇摇头:“什么都不做,这不是我们的恩怨,我们只是调停,没必要为他们手上沾血。”

叶开冲开厮杀,这是怎么个发展,他一时也搞不清楚了。

“连城璧你这是搞什么?”

“你不带脑子出门还不带耳朵吗,我说的很清楚了,万马堂等人二十年前于梅花庵屠戮白家夫妇,现在人家上门报仇了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连城璧看了他一眼:“可什么,你可以不动手,和你又没有关系,叶少侠爱惜自己的羽毛,爱惜就是了。”

连城璧也倦了,连日的奔波劳碌,又是一夜没睡,为情所伤,放在谁身上也会身心俱疲。傅红雪如何、马空群如何他都不想知道了。

傅红雪准备给了马空群最后一击,回身却看见连城璧一个踉跄,被萧十一郎扶住才没倒下。想要上前,却没防备,被终于反应过来的马芳铃一刀扎在了腿上。

“傅红雪我要杀了你!”情郎变仇人,马芳铃看着他要杀自己的父亲,如何能忍受。

白泽上前把人踢开:“红雪没事吧!”

马空群趁机逃走,傅红雪受伤自然没法追击,至于其他人,根本不是马空群的对手,堪堪让他逃走了。

傅红雪摇头,仿佛不知道疼痛,周围都是厮杀之声,火红的绸子染上了血的颜色,竟不知道哪个更红。连城璧还是走了,只有一个背影,消失在这一片厮杀之中。自此江湖只会知道,无垢山庄庄主大义,彻查二十年前梅花庵冤案,为死者追回公道,为武林消除败类。这边是连城璧的手段,无往不利,却行之有效。

万马堂一日倾塌,白家人做事不留后患,只是打扫战场唯独不见了马芳铃,白泽有些奇怪,却没放在心上。一个女子而已,没了夫家父家,又能如何。至于马空群,再想办法寻找就是,如今这人名声尽毁,估计也没人敢收留,放出消息自然会有人愿意给白家一个面子。至于今天的新郎慕容明珠,自然是提早就和他们接了头,万马堂的布防、人手安排都透露的清清楚楚。

连城璧回到无名居,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谁也不见,不吃也不喝,大家都不敢说什么,甚至沈璧君也只是在门外叹息。

“小姐,咱们就由着他这么欺负连公子!”无霜憋了一肚子火。

沈璧君叹息道:“感情的事我们帮不上忙,若是心里有气,城壁会自己出气,现在看来失望大于生气吧!”

萧十一郎抱着膀子靠在一边,这好好的就搞成这样也是没法说他俩谁有错,傅红雪那小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,反正他的直觉就是,这种狼崽子不会背叛自己的伴侣,但现在根本无从下手,这小子自己不吐口,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。

“冷静一段时间也好,有那小子后悔的时候。”他能说什么,现在只能由着这两个闹腾了。

“萧大哥也不信红雪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?”沈璧君问道。

“我不信有什么用,那小子卡在城壁最恨的地方,要是你估计早赏他一针了,城壁没劈了他就是冷静。”萧十一郎想起来就一肚子火。

睡了别的女人,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过是投怀送抱的,露水姻缘,那城壁算什么,还算是真爱了,这样的真爱,连城璧稀罕才怪。

“连公子不会做傻事吧?”无霜还是很担心。

沈璧君和萧十一郎都摇头,齐声说:“不可能!”两人头一次这么一致。

沈璧君有些不好意思,但还是给无霜解释:“情不是人的全部,甚至都可能不是必要的东西,这是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。如果能遇到是幸运,不能的话一样要继续往前走。城壁是男人,是个身负重责的男人,他的心智比旁人坚定,虽然说慧极必伤,但伤终究只是伤,不会致命。”

三日后从房中出来,用了早膳便在大堂等着。众人也不敢过问,怕他在受刺激,不吃不喝也不睡。连城璧等到的是白泽,这让大家略有些失望。

白泽一进门就被一帮人盯着,不知其中缘由,有些奇怪的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我要的东西!”连城璧伸手。

白泽和他比较熟,也就没计较,掏出东西放在桌子上,有些挠头。

“你说这玩意能悟出武功,没闹吧!”

“你悟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不行,你以为谁都有你家大伯的能耐。”

“那倒是,我爹对这个不感兴趣,你拿去就是。”白泽摊手。

“你费劲弄垮马空群,就是为了这本死书?”白泽倒了杯水。

“当然不可能,这个算是添头。”连城璧收起书。“我想要的已经没有了,还不准我留点念想。我该走了,西北的事就此结束了。”

白泽点点头:“走吧,这西北的鬼天你都晒黑了,去江南养养吧,还是能如我这般玉树临风的。”

“再会!”连城璧抱拳,他是该走了,就当一场梦吧,如今梦醒了,他该继续自己的生活了。

然后把一把用部包着的剑递给白泽,交代:“这个帮我还给傅红雪,这是他母亲的,暂时留在这儿我帮着保管,如今我该回去了,物归原主。顺便帮我和他说声再会,他襄助之恩,连城璧再次谢过,青山不改、绿水长流,江湖再见。”

白泽接过剑,打开一看,真是不错,剑鞘是上好的乌木,手柄处祥云镂刻这小篆的花子,到应该是花白凤的东西,拔了拔却是纹丝不动,有些丢人。

“女人的剑就是不一样,还坠个兔子。”白泽很尴尬,只能转移话题。

“行了,回去吧,你们白家的事算是解决了。”连城璧摩挲着杯子,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吧。

“还没谢谢你!不过你不打算乘机收了万马堂的势力。”白泽有点奇怪,折腾这么半天就为本破书,谁信啊!

“不感兴趣,有些东西吞下去会胃疼,知道自己会不舒服,我吃他做什么,当我给白少主的贺礼吧!”

“行,红雪看着也和个孩子一样,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。”白泽抱拳。

“再说吧!”连城璧低头说道,此次别后,他希望的是永不再见。

白泽挠头,连城璧平日有些冷,却不是这般不近人情,有些客套过头了。按理说两家合作,以后定然是拴在一起的,这对无垢山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,他却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了抗拒。他一向不精于算计,想不通也就不想了,他不是长子,自小就江湖自在惯了,家中军职也好,神刀门也好,他都不感兴趣,操着么心做什么。

马车上,连城璧挑开帘子又看了一眼这西北苍凉的沙漠。当初傅红雪就是从这里带他去无名居的,帽兜掉落,从那一瞬间的惊艳,到后来的种种,都成云烟。只是内心钝钝的疼提醒他,他终不曾拥有一份真心,一片真情。傅红雪为何会放手他已经不想计较了,从那一晚的争论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,即便日后能够弥合,连城璧也不会如同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去爱了。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难得了,至少他们没有刀剑相向,没有一定要你死我活。

他付出了自己,付出了最真的自己,如果这样都不能换回一颗心,一份信任,那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才能打动对方了,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罢了。

“城壁别这样!”沈璧君握着他的手,她不懂情爱,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。

“我没事!”连城璧抽回自己的手,他有些抗拒别人的碰触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沈璧君也不行。

“我们回家吧!”沈璧君自然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,却毫无办法,只希望时间能让一切慢慢消淡,能忘记最好,不能忘记也不要再流血,一道疤总比好不了的伤强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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