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月舞明

花开缘错终落谁家（四）哼哼四杀

倾城自幼生活在宫闱，皇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嫡公主，嫁进花家可以说事事如意。花满天爱重她，公婆老祖宗疼她，姊妹们都是常行走在宫闱的贵女，和她是手帕之交。二弟三弟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傻愣愣最护短。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，花无谢这个事儿多方角逐的结果，她也不好怪谁。但齐王府还是要查的，确切说，从花无谢成亲那夜不欢而散开始，倾城就揪着心。如今有了结果，大概是气过了，反而不气了，蔫哒哒坐在那里绞着帕子。

花满天回来看见媳妇一个人闷闷不乐，这可是甚少见得。自我检讨了一番，觉得自己最近没犯错，想着最近能让她心烦的也就两人成婚一年多还没孩子。那个其实不着急，他暂时还不想要孩子。

“这是怎么了？”花满天问她。

“无谢的事怎么办啊？”

“慢慢来吧，左右齐衡还小，不急这一日两日，咱们家无谢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，他一心对谁好，能有人不喜欢他吗？”

倾城不乐意了，“凭什么，凭他家一个王爷的王位，凭他长得还算不错，开玩笑，人品德行他占一样了吗？十七八不是七八岁好吗，我七八岁的时候都能管理自己宫里的开支人情往来了，再大点就能帮着皇祖母接待命妇封君了，他倒好，能做不出格的事吗！。”

花满天笑笑:“有那么夸张吗？”

“怎么没有，你可知他在江南盛家休学，和盛家六姑娘，如今顾廷烨夫人曾牵扯不清。我查过，这位夫人是盛府庶出的小姐，本来祖母给定了一门安康富足的小夫妇婚姻，却横生枝节，几经周折嫁进了宁远侯府，也倒是聪慧机敏的，教养庶女，管理内宅，也到不错，素来谨慎，是齐衡缠着人家，一往情深，最后还是王妃知道了，强行将他带回京城，才免了一桩尴尬。虽说双儿也是男子，可科举应试，但那都是没法子才选的，谁家愿意自家双儿抛头露面，在男人堆里讨生活啊！娶妻生子不是没有，所以男女大防，与双儿要求更严。与女子也好，与男子也好，都不可失了分寸。婚姻本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齐王妃不同意这桩婚事自然是有原因，齐王府人丁单薄，和盛家联姻没有任何好处，反而负累重重，齐王妃最早的打算是和安国公府结亲，后来齐衡自己说喜欢无谢，才去求了皇祖母，给他俩赐婚。”倾城心理藏不住话，根本不用花满天套，就都抖擞出来了。

花满天皱着眉头，寻思了半天，不得不佩服这齐小王爷的丰富人生啊。他们家谁也没有这么丰富的经历。婚姻大事，自然该慎之又慎，私相授受本就是大忌。心里有了人，可以和父母商议，但真不相配，也要考虑父母意见，才算有些孝心。齐衡这是几次议亲了，早知道有这么些弯弯绕绕，他齐衡哪里可能嫁进他们花家，齐王妃这是舍了脸面情分，得罪他们花家，甚至是欺瞒天家。

“消息可靠？”花满天不得不慎重对待。

“那是自然，如今该怎么办我是不知道了，齐衡以前的书童我找人控制起来了，还有盛家丫鬟仆妇的证词，若是查将起来，足够齐王府喝一壶得了。要不要就这么散了，反正无谢还没碰过他，我去和皇祖母说，许他俩和离。”

花满天摇摇头:“不行，皇祖母本是好心，这样驳她的脸面让她伤心有违孝道。为臣不为君分忧有违圣人之道，这事还是先告诉无谢，我们处置便是。”花满天拍拍倾城的手，让她安心。

花无谢听了他大哥的说法，自然没办法全信，毕竟这太过离奇。从军营返京，他要和齐衡好好谈谈。回到齐王府，齐衡并不在家，他离开半月，也不曾有齐衡的半分消息，他也冷静下来，虽说还未心灰意冷，但也差不许多。

“你们小王爷人在何处？”花无谢等了半天都不见齐衡，翘着桌子问内侍。

“小的不知？”内侍跪了一地，却没有一个说实话。

“好，很好，大概是我假装太温柔了，让你们不知道是我是谁。七宝，八宝，给我打，打到有愿意说的为止。”

七八八宝自幼跟随花无谢，一双鞭子用的十分流利，抽到人身上，鞭鞭到肉，在军中罚那些不听话的新兵，十分有一套。内侍们哪里经历过这些。

“这是齐王府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。”

“你说错了，我可以？我是你们王妃从太后那里求来的，花家嫡出的少爷，朝廷的人一品将军，处置一个奴才，没有人会说什么？莫说你们，陈方面前我也这么放肆。”花无谢常年出入宫闱自然知道这帮奴才本就不是硬骨头。

果然半柱香都不到就招了，齐衡应约出门了，人在顾廷烨府。到不奇怪，齐衡和顾廷烨也算半个同窗，一起上过半年学。花无谢也不算不认识顾廷晔，接触少而已。他从军便在林帅帐下，从普通校尉做起，一步一步升迁，根基扎实，而顾明晔科举出身，祖宗蒙阴得军衔，虽也是不错，却不如他这般真正手握兵权。顾明晔是朝廷的将，花无谢是带兵的将，这便是区别。

顾明晔见到花无谢，自然知道他来做什么。

“若知道你今日回来，我便不约元若过来玩了，别走了，晚上一起喝一杯。”顾廷烨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个性，他母亲是商户之女，虽是元妻，奈何上面还有庶兄，如今人家母亲登堂入室，虽不是大户，好歹是官身，自然要比他活得自在。出来开府是很好的选择，当今陛下重孝道，是谁袭爵还真说不定，从目前看来，顾廷烨比他兄弟会做人做事。

“也没告诉他，回来的突然，也呆不得几日。”花无谢笑笑。

“走，他和小六在后院聊天呢，都是一起长起来的，没这些顾及。”顾廷烨说的顾及是他不介意额妻子和旧事朋友相处，毕竟虽是外男，却也是双儿，他放心他和妻子，也不会让妻子介意他们往来，其实这样是心胸开阔之人的姿态，倒是看得出顾廷烨人不错。

“那就叨扰了。”花无谢拱拱手。

“好像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身份相处！”盛明兰离了盛家，夫君又开府出来，自然不会再收敛光华，唯唯诺诺过日子。

“是啊，我也没想到有一日我会嫁人，到如今我也没法子适应。”齐衡有些心不在焉，他本来打算去找花无谢的，可犹豫了好几日，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。

“既然成家就好好经营便是，京城的勋贵与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不同，我虽入京不久，却也是知道花家的二少爷是何等风光的人物，听说长得好，功夫好，学问好，家世好，人还温柔多情，阖该恭喜你。”

“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取笑我！”齐衡拿橘子砸了他一下。

“谁让你待我比对旁的姊妹好，甚至我和廷烨的婚事你都要过问，好在顾廷烨知道你我并不相配。”

“你自幼过得艰辛，小心翼翼，却能挣扎着，不放弃，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，我只不过羡慕而已。”

盛明兰摇摇头:“你这性子随谁啊，这话要是别人说，我一定记他一笔，羡慕我什么，羡慕我庶出，羡慕我只有祖母维护，羡慕我能在姊妹打压里活下来，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不讨人喜欢，你别告诉我，你和花无谢也是这般说话做事不着三四。”

“不算吧！”齐衡真的不知道。

“哎，你还是赶紧走吧，我和廷烨相识多年，自然两不相疑，你这新婚燕尔的，本就过得不顺，我可不想再给你添堵。”

“你怎知我过得不顺。”齐衡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顺的话花家二少会在军营不回来。”盛明兰聪明得多。“你这般不同庶务人情，放在未出嫁，可以说是单纯美好，嫁了人便是问题了，多用些心思在他身上，没错的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齐衡低着头，脑子里都是花无谢笑的样子，板脸的样子。

顾廷烨和花无谢进了后院，便看见齐衡和盛明兰在聊天，一个清雅，一个俏丽，倒是好看。

“世子好福气，江南出美人名不虚传。”花无谢夸赞道。

“见笑了，比不得大户人家，好在知书识礼，比旁人机灵些。”顾廷烨面含笑意，可见是十分喜欢他的小妻子。

“元若，看谁来了？”顾廷烨招招手。

齐衡隔着花廊便看见一身锦衣，面如玉冠的花无谢。

“你怎么会来了？”不是不惊喜，话说出来就是不讨喜就对了。

“回来看看，你不在王府，我便过来找你了。”花无谢也是面带笑容，只不过笑不入眼，喜不入心。

“我略坐一下便回去。”齐衡有些害怕，似乎知道花无谢心情不好。

“那现在走吧，正有些事和你商量。”花无谢也想说清楚。夫夫二人就这般不咸不淡得走了。顾廷烨一头雾水，追问媳妇儿这是怎么了。

“元若不知自己想要什么而已，当初对我，如今对花无谢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。”盛明兰叹了口气。

“你这是笑话他。”

“不是，他是真心对我好，大概是真喜欢我这般可怜娇小的女子吧，意乱情迷了，但总会想明白了的。和花无谢也希望她能想明白，自己为何要嫁，如何经营。”盛明兰叹息道。

“你可怜，算了吧！”顾廷烨笑笑。

“所以我愿嫁给你，不会接受他的好意，他看到的永远是表象，又不愿去追寻真相。他觉得我可怜可爱，便想给我幸福”

“算了，都是他自个的事，喜欢你也罢，喜欢花无谢也罢，都是他的心思，如今我俩才是夫妻，之前你便不曾与他有什么，现在就更不担心了。”顾廷烨抱着自己的小妻子，夫妻之道在于相互支持理解。

花无谢并没有直接齐衡回家，而是带他去了郊外一处廊桥，他心情不好便会过来逛逛。

“你曾喜欢盛家小六？”花无谢自然不会委婉提醒，温柔多情的花无谢只是对自己人温柔罢了。

“是！”齐衡也不打算隐瞒，坦诚是两人相处基础，他不认为过去自己的喜欢有错。

“奥，那我可是你逃避安国公府那桩婚事的借口？”花无谢又问。

“不是，我不喜欢他。”

“你还真喜欢我？”花无谢算是服了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我们这般身份，婚姻感情倒是其次了，门当户对，能相互扶持才是重要的。当初我并未反对首先考虑的便是利益，齐王府能带给我的利益，我能给齐王府的好处。皇祖母也会这般考虑。另外让我心动便是你的爱慕，娶一个爱慕我的人，我自然是心里欢喜的，虽没见过几，但看得出你并非奸佞之人，长得也是颇合心意。我还求什么，答应了便是。花无谢虽不才，但爱护郎君，支撑家业还是做得到。你即爱慕我，我又娶了你，自然会对你好。我做了自己能做的，你做了什么。抗拒我，推开我，我百思不得其解，现在懂了，并非我花无谢是薄情寡义之人，而是这桩婚事本身就是你齐小王爷的脱身之法。”花无谢苦笑:“你本来喜欢的是盛明兰那般俏丽玲珑的女子，而不是我这般莽撞的武夫。事已至此，木已成舟，我们各自安好吧。婚事是天家所赐，我们想要和离便是驳了天家的颜面，对你齐家我花家都不利，需要从长计议。我不会再打扰你了，就此别过，天涯陌路吧！”花无谢吩咐七宝八宝把人送回起，他自己则回了花府。

另一边花满天花正坤也出面找了齐王齐王妃，两边家长算是婚后第一次正式见面。

“王爷王妃，孩子们的事情闹成这样我们不愿看到，如今无谢已经知道了之前令公子和盛家的牵扯，虽说都过去了，若是真心和无谢过日子，我们家里也希望能安心过日子，可二位也看见两人的情况了，无谢也争取过了，奈何小王爷并不领情，我家孩子也是毛病颇多，家里也是要常常训诫才不出格。既然这样，也别相互拖累了，有皇家的赐婚，和离要从长计议，再次期间，花家也不方便阻挡小王爷的姻缘，让他们各自安好，只当有个名分便好。”花正坤算是把话说清楚了。

“元若年幼，有不当之处我们会悉心教导，亲家莫要这般。”齐王敦厚，自然不愿就这么断了姻缘。

齐王妃这是听懂了:“我们只要一个孩子入嗣齐王府。”

“王妃，不是花家小气，而是无谢不会碰心不在他身上的人。”花正坤也不再周旋。

“元若也并非心不在他身上，不然不会求我。”

“不嫁给我们家无谢就嫁给安国侯府的三公子了呢，我们是不是该感激你们选我弟没选他们，证明我们花家比他们家强。”花满天可没这么好脾气。

花正坤瞪了他一眼，却也没说什么。

“我们懂了，儿孙自有，儿孙福，我们做大人的为他们计较再多也是没用。”齐王妃应承下来，不再多言，花家可以是仁至义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