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月舞明

何当共君归 上卷（五）雪璧 剧向

五

万马堂的斗兽场，人声鼎沸，除了看客还有万马堂过来凑热闹的人。连城璧和杨开泰坐在一起，上手是马芳铃，又是一身红裙，这女人是多爱穿红啊，相比起来连城璧有种“碧君姐姐品味真好”的感觉。

丁灵琳看连城璧看马芳铃，觉得有趣：“怎么你也有盯着美女不动的时候！”

连城璧看了她一眼：“对我来说你俩一样。”

“我也是美女喽！”丁灵琳十分高兴。

“都是女人！”连城璧端起茶杯。

“果然不该对你有期待。”丁灵琳抬头望天，都说连城璧是个块冰坨子，果然不解风情。

“期待他什么，怜香惜玉？”叶开接过话头，连城璧在他看来也没有没什么特别之处，家世好样貌好而已。

“或许吧！”连城璧放下杯子。

场上傅红雪带着全套镣铐已经被拽了出来，身形还有些踉跄，粗白麻布的衣服显得人清瘦虚弱。

“他这样能赢吗？”丁灵琳有些担忧。连城璧看了她一眼，又看了一眼一直在关注马芳铃的叶开一眼。

“能，论看人的眼光我比你强，提醒你一句，叶开不适合你。”好歹认识，连城璧好心提醒一句。

“你!”丁灵琳自然是不乐意的。

“人做事该有起码的底线，做该做的，坐上观壁说起来是不理世事，其实更多是不想弄脏自己的羽毛，但爱惜羽毛的人反而死的满身污浊。”连城璧看着叶开，叶开一定知道什么，但却不说，这种态度让连城璧十分不忿。

斗奴场上，傅红雪已经两次被锤子击倒在地，眼看着就不行了，外面一片嘘声。和傅红雪对战的人早就赢了不少场次，勇猛魁梧，看着胜算大一些。

“他就快不行了！”丁灵琳有些着急。

叶开知道连城璧一直看他不顺眼，也不计较：“有什么好着急的，这人是杨公子看上的，这不人家还没急呢。”

“没什么好着急的!”连城璧也不理他，只看着场上。

果然两次重击让傅红雪已经拜托了镣铐的束缚，手中的铁链已经成了一件有力的武器。对方第三次冲刺的时候，被抛出的铁链绊住马腿，栽了下来，傅红雪成功让他一刀毙命。

场上一片欢呼，连城璧对上马芳铃：“马小姐，看来在下赢了。”

马芳铃有几分不忿，却也没有办法，起身下场，对上傅红雪：“刚才抬出去那个人已经杀了九十九个马奴，你杀了他，看来真的不是等闲之辈，万马堂一向爱惜人才，我昨日已经和杨公子打了赌，今日你赢了，你便属于杨公子了。亲吻我的脚，现在你就可以自由了。”马芳铃带着几分不快，伸出脚，没能让傅红雪死在斗奴场，让她非常不高兴。

傅红雪挣扎着站起来，面容里都是倔强和冷漠：“我还不想走。”转身便准备回去斗奴那边。

马芳铃又一次被他激怒了：“大胆死马奴，居然敢用背对着我，转过来，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傅红雪并未转身，淡漠的说道：“傅红雪！”

马芳铃脸上有些挂不住：“傅红雪你给我听着，你现在被我已经输掉了，你的生死有杨公子决定。”

连城璧上前拉住他的胳膊：“现在你就跟我走！”

却被傅红雪甩开：“我不是你们的赌注，你们之间的约定和我没有关系。”

“再给你一次机会，跟我走！”连城璧从昨晚就压着一口气，今日全都提了上来，握着傅红雪胳膊的手力气都大了三分。

傅红雪突然出手，连城璧匆忙应对，两人你来我往，傅红雪竟让一直处在上方，处处压制。连城璧自认天分不错，这些年也是少逢对手，傅红雪出招不算狠辣，却极快极稳。所碰触的地方也不会伤到要害，只是让他不能出招而已。最后连城璧的手被傅红雪束缚住，拧到怀里，不留任何让他挣扎的余地。

傅红雪显然不想解释过多，而且明显带着几分戾气，只是强压着怒意，在他耳边轻轻说：“你闹够了没，别掺和。”

说完傅红雪就重新回到马奴中间，这次无人再敢招惹。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，连城璧依然站在那里，叶开上前来叹息道：“我说过，他不会轻易跟你走的。有些事不是我不说，而是没法说。”

连城璧突然扼住他的喉咙：“你杀过人吗，我杀过，从十七岁闯荡江湖开始，死在我承影剑下的人不计其数。你可知道他今日是第一次杀人，他的手都在抖。他不过是二十岁的少年，一旦这手上沾了血，就再也洗不干净了。”

叶开挣开连城璧得束缚：“我已经尽力了，选择这江湖没怎么可能手上不沾血，他也不可能不沾血。”

“滚！”连城璧第一次有心疼的感觉，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心疼。

入夜，连城璧还是出现了。冰冷的牢房里，傅红雪靠着墙壁看窗外的月亮。

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！”傅红雪居然主动说话了。

“我没说过我不来。”连城璧放下手里的东西，还是些吃的东西。

“你不必如此，我不会走的，在我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。”傅红雪这会儿和他们初见时那样冷漠，如同一个人偶。

“好，我们哪里都不去，先吃点东西吧。”连城璧本来窝了一肚子火，看他这个样子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
“我今天杀人了!”傅红雪拿着馒头，咬了一口馒头。

“我看见了，很利索，没有让他受苦。”

傅红雪顿了一下：“你不觉得恶心。”

“不会，江湖里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，能活着就是幸运。吃吧，吃饱了做你想做的事。”连城璧摸摸他的头，刺刺的，露出一个他自己都没见过的笑。傅红雪低头抓起一根鸡腿，嘴里塞得满满的。

“对了，你昨天来了吗？”傅红雪问。

连城璧别过头去，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脸红了：“没有!”

傅红雪略微失望的“哦”了一声。连城璧怎么和他说，说昨晚上你压了我，又咬又啃，还差一点毁了自己的清白，恕他做不到，真的做不到。

看着低头认真吃东西的少年，连城璧承认自己心软了，软的一塌糊涂，他这二十五年活的，从来没有这么不清不楚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背负着他不该背负的东西，不懂常人该有的感情，单纯的可爱，却让人心疼。他想尽全力保护他，但是显然这人有并不弱于自己的武功，和他自己的骄傲，他能做的不多，尽心吧，至于其他，自己会慢慢搞懂，慢慢接受。

“我自己会小心！”傅红雪补充。

“那就好，我能照顾你的时间不多了，有什么能帮你的，可以和我说。”连城璧叹息道，他们约定的接刀时间快要到来了。

傅红雪显然一愣：“嗯”

连城璧没想到他会答应，这人一向都是自己扛，难得接受他的好心，也不是那么不可爱。

“杀人并没有什么，不用放在心上，所有人的手上都不干净，死了就是还了自己的业，至于你的业，也终有还的一日。所以为了自己活着，不用放在心上，这就是江湖，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，一人生死并不用挂心，看惯了就知道死一个活一个是种幸运，死千百个活一个才是悲剧。”连城璧突然说，虽然这种事情还要他自己看开，但连城璧还是忍不住去安慰他。

傅红雪顿了一下，说： “今天是我第一次杀人，但我还活着，就很好。”

 傅红雪吃饱了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？”

连城璧愣了一下，认真回答：“会，所以别死。”

“好！”傅红雪回答，莫名觉得眼角湿润，原来被人放在心上，会那么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