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月舞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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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羡(三)花衡

琳琅花宴上天下才俊齐聚,有不世大儒,有三朝宰傅,管弦丝竹之间,谈笑的都是国家大事。花无谢文武兼备,自己是武将出身,却是同皇子公主一样在尚书房读书,是太傅温良辰的入门弟子,众所周知,温大人做过无数次恩科主考,弟子遍布朝野,能得他认可的无一不是天纵之才。花无谢在文官中分量不次于科举出身的士子。

散了宴会,花无谢便和太子被陛下叫去了尚书房,大家也都习惯了皇帝对花无谢的偏爱,也都没啥想法。

花风竹推推齐衡: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,好人做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”

“不必了,我自己回去就行!”齐衡却出言拒绝了。

花风竹真是一头雾水,这人按理说和他哥关系不错,他哥才会叮嘱他照顾着的,可刚刚看他和他哥他们一起出来,他独自落在后面,仿佛格格不入一样,就差说他和他哥形同陌路了。

“你好奇怪,我哥是不是小时候欺负过你?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哥的样子。”

“没有,你误会了!”齐衡淡淡的说,便独自走了。

夜凉如水,齐衡走在京城的大街上,这个时间已经宵禁,没有什么烟火,齐衡不想这么早回去,便下了马,牵着马走着,府里的护卫在前面打着灯笼。

初夏,晚风还是有些凉意,齐衡本来穿的也单薄,抱着膀子,更觉得凉。

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,花无谢被陛下好说了一顿好不容易出了宫,不就是自己跑去通州没说嘛,犯得着把祖宗礼法都搬出来吗,一边允冉就知道看热闹,平日里都是他挨训自己看热闹的。

花无谢也是无奈,齐衡 摆明了不怎么待见自己,可是偏偏又碰上,打招呼吧招人烦,不打招呼更是说不过去。晚上天又凉,看他瑟缩样子就知道是有点冷。

算了,谁让自己看不得这些,花无谢一挥手,后面的护卫就都勒马停了下来。翻身下马,本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,可总觉得人家不待见自己,觉得不好,就要了后面大内侍卫随身带的毯子,

“披一下,早些回去。”花无谢吩咐身后的大内侍卫:“霍明,送小公爷回府,路上别太快了,他是文官,纵马没有你们熟练。”

“是,公子!”一个英武的侍卫抱拳。

“小公爷随霍某走吧,天色已晚,在外面不安全。”

花无谢起身上马告辞,和白日里的热络不同,花无谢虽保持这笑容,却是拘束客气,齐衡看惯了他这幅模样,那种心酸涌上心头,他爱了他一辈子,换不来一句喜欢;他等了他一辈子,换不来一个回头。

齐衡抱着自己的膝盖,眼泪就这么簌簌得落下来,好疼好疼,忘川河畔凄冷的风雨,他终究什么都不曾的得到。

花无谢是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每次都搞得自己和欺负了人一样,自己真不记得怎么得罪这个祖宗了。

花无谢重新下马,蹲在齐衡身边:“我说元若,能告诉我到底我怎么惹到你了吧?”

齐衡抬起头,看着花无谢,扑上去又踢又咬:“花无谢你是个混蛋,大混蛋,超级大混蛋,我讨厌你,讨厌死你了,我不想再看见你,不准再对我好,不准在对我笑……”

花无谢一个踉跄,差一点摔倒,这骂归骂,打归打,就是抱着不松手,花无谢也是完全摸不到头脑,孩子长大了都什么脾气啊。

“我错了,我错了,行不行,咱先起来,别哭了!”花无谢耐着性子哄着,就是自己的弟妹他都没这么哄着。

齐衡哭够了,紧抓着花无谢的衣襟也不放手,花无谢没办法只能把人抱起来,离着国公府也不远了,抱回去得了,要是不伺候好了,改天平宁姑姑知道了,少不了要和他娘叨叨,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唠叨。

“看着你挺瘦的,抱着还挺沉的,脸小身上还是很有肉。”花无谢半开玩笑得说。

齐衡神魂不在,也听不见花无谢说的什么,只是觉得这人身上很暖很暖,他想一辈子在这个怀里,永远占据这个怀抱,一刻也不分给别人。那些无休无止的等待让他快要疯了,无谢那么好,为什么不是自己的,为什么,齐衡在以前也无数次问过自己。他错过了他的真心,错过了他的真诚。

国公府并不远,花无谢把人送回去,也算送了口气,平宁郡主叹了口气,这孩子自打从南边回来就奇奇怪怪的,仿佛丢了魂一样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平宁问花无谢。

“不知道,我一早被倾城叫进宫,叮嘱风竹看着他,还特意让他溜号去找我们,结果就是很疏离的样子,分开这才几年,和不认识了一样,姑姑要不要找个法师给他看看,别是撞了什么。抱着我又哭又闹的,太吓人了。”

“好吧,我明天如法华寺找主持过来看看,不早了,你赶紧回去吧。”

“那姑姑,无谢先告退了。”花无谢折腾了一天是真的累了,现在就想回家歇着。

齐衡一夜梦魇不断,不是前一世和花无谢有缘无份纠缠不清,就是这一世之前的记忆。那些东西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这齐衡,齐衡从刚开始的抗拒,到后来没有力气去挣扎了,任由那些记忆流淌。

他比花无谢小,第一次见面大概五岁,被他抱着喂点心,少年的花无谢眉目清秀,像个女孩子,又因为长个子,身形消瘦。自己也拿着点心喂他,却大多喂在了衣服上,好在花无谢并不怎么在乎。

再大一点,自己力气小,弓马骑射不好,被他娘拎去找花无谢给他补习,花无谢教他骑马,教他放箭,阳关下靑虚虚已经开始有胡子茬了,常常扎的人难受。

父亲调任江南,他也要转区江南读书,花无谢说好要去送他,他在雨里等了半日都不见人,气得决定再也不给他写信,却在抵达江南才知道花无谢已经出征西北,担心的不得了,跑去庙里求了平安福给他捎过去。接到他报平安的信才安心,无论路过哪里的寺庙,都回去上一炷香,求菩萨保佑他平安归来。

………….

过去重重如同云烟,以前的自己,前世的自己都是这般爱慕这花无谢逃不开,挣不脱。

早上醒来,床前的白鹦鹉,叽叽喳喳叫着:“无谢来了,无谢来了……”

齐衡有点头疼,靠着床边,看着自己的房间,墙上的仕女图一看就是花无谢的笔触,窗下的金刚鹦鹉也是花无谢送的,还有窗下罗汉床小几上的围棋,也是花无谢送的。齐衡好像明白了,这辈子花无谢不曾遇到过傅红雪,甚至没有婚约不曾成婚,而他俩又是自幼相识,他为何要放手,没有理由放手。他娘不是也说了吗,花夫人有意给他俩和八字,自己却傻乎乎的拒绝了。花无谢啊花无谢,无论怎么骗自己,你都长在心里,拔不出去,那便不要拔出去了,上一世我要不得,就不信这一世也要不得。

平宁郡主带着人进来,就看见儿子靠着床发傻,越发肯定昨天无谢的说法,他儿子一定是考试的时候冲撞了什么。本朝大多都十分迷信鬼神,所以花无谢的婚事花夫人合了好几家贵女的八字都不合适,才想着给他找个合适的男妻。

“元若这是怎么了,让娘看看。”平宁摸摸儿子的额头,是有些热,赶紧吩咐找太医过来看看,一大早人仰马翻,撞没撞邪不知道,但是受了风寒倒是真的。至于去法华寺请大师这种事,还是先治好风寒再说吧。

 

国公府如何花无谢不知道,只知道自己在家舒服的要命,他刚刚回京,陛下还没给他安排差事,风竹也要等吏部的安排,哥俩算是解放了。京城勋贵,又是青春大好年华,既然不用上朝办差,玩是怎么都会的。

早上起来先去校场锻炼一下,疏松一下筋骨,花无谢的武功不是顶尖的,却是弓马骑射刀、枪棍棒都能玩的转。正好家里庶出的三弟也在习武,一早哥俩就打起来了。至于完全是文官的花风竹也不是全然的文弱,弓马骑射也是书院要重点学习的,本朝尚武,勋贵子弟大多都是马背上的高手。

“大哥,我不行了,累死了!”花飞扬插着腰,一大早的打架,还没吃饭的,哪里来的力气。

“倒是精进了,我不在你没偷懒。”花无谢夸了他一句。

“那是,我可勤快呢!”

“不勤快就要读书呢,他什么脑子,哥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花风竹扔个花无谢一个苹果。

“你要是读书有你二哥一半,爹就不会老是骂你。”花无谢摇头,花飞扬读书不行,也是很愁人。

“我要是脑子这么好我不早考状元去了,二哥给我一个。”花飞扬把剑扔给护卫,论脑子他是不行,好歹也是男丁,大不了以后跟着花无谢去打仗,总不会太差。

花风竹顺手又扔给花飞扬一个,花飞扬自小就是抱养在他们娘身边,生母也是他娘的陪嫁,他们倒是从来不轻看这个庶出的弟弟,至少比他爹年轻时养在外面的那个生的孩子好,他们娘很少提起,但看得出也是伤心的,不过勋贵联姻大多牵扯着利益,夫妻和睦的本来就少。他们外家是高门大户,几位舅舅不是一方大员就是济世名儒,他爹即便再喜欢外面那个也是不敢带回来的,单单老祖宗那一关就是过不去的,老人家重规矩。

“走吧,这个时辰去给老祖宗请安,估计还能管咱们一吨早膳。”花无谢伸伸胳膊,既然不上朝,还是过去请安比较好,这样出去疯就不会被说了。

哥仨一个不落的跑去给花家老太君,大长公主请安,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。

“你这皮小子,跑去通州做什么,是嫌我不够担心吗?之前出去打仗,是朝廷用人,你去就去了,现如今边关太平,通商事宜自然有礼部盯着,你去做什么。”老太太一通数落,谁也不想自己孩子出去遭罪。

“不是,奶奶,咱换个说法行不,昨晚上一样的词,陛下已经快数落死我了,您就别再数落了,我就是出去玩玩还不行吗?”花无谢算是无话可说了。

老太太微微一僵,叹了口气:“又进宫做什么,回来还没坐稳就进宫,都快不知道家门了。”

“奶奶,这话说的,不是倾城瞎吵吵吗,她那脾气我要是不去,她就敢真杀过来,这不赶上琳琅宴,多坐了一会嘛!宫里在好也是累得慌,不如在奶奶这里轻省。”

老太太接过帕子擦擦嘴:“行了,就你皮精神,乐意叫你过去就过去吧,反正从小到大就是这样。”

“奶奶,孙儿有分寸,陛下疼惜小辈,孙儿知道做臣子的本分,不会给家里招祸。”

“你从小聪慧,我自然也是不担心,就是苦了你了!”

花无谢自然是知道,天家的恩宠哪有这般轻易,不过谨慎一些罢了,好在先后的一子一女都和他关系不错,花家百年昌荣,到了他手里也不会太差就对了。

送走了花无谢,老太太由儿媳妇搀着去花园走走,就只有婆媳和几个近身伺候的内侍官。

“清儿,这些年委屈你了!”老太太拍拍儿媳的手。

“娘,说什么呢?”花夫人倒是不甚在意。

“坤儿自诩风流,可惜看人的眼光不行,这女子刚强是好,但过于刚强了就不好了,我当初抵死不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进门,不光是看不上她的家世,而是那个女人当不得花家的媳妇子。”老人年纪大了,历经三朝,万事心里都是有数的。

“周家名门,你父兄具是国之栋梁,本人性子又温婉,却不懦弱,你是我看上的儿媳,我知道坤儿心里不喜的不是你,而是我的安排。可这些年风风雨雨走过来,证明我是对的,只是委屈了你。一个人养大了这些孩子。”

“初在闺阁我娘就教我,为人子女,为父母兄弟记;为人妻子,为夫家记;为人母,为子女记。唯一不必考虑的便是自己,我以前也是不服,但这些年走下来,到没觉的如何。夫君带我敬重多余情爱也没什么不好,两姓联姻两族共荣,父兄的母亲照拂,清儿哪里不会不知,至于孩子们,无谢为人至孝,爱护兄弟,文武兼备,我只是觉得薄待了他。”

“哪里是你薄待了他,那人做下的事害了我的元儿,我只恨自己没把孩子教好,这世上有些委屈能吞下去,有些不能吞下去,我的元儿性子软弱才还会被他骗。不生在这天家也好,在咱们家一样委屈不着。”

“无谢像极了元儿,这些年陛下不是没有怀疑过。”

“那有如何,他敢有脸来问,我就敢抽他。”

“娘,别气!”花夫人给婆婆舒着气,老太太当年多疼这个侄儿,如今就多恼他,这些年了,宫里的赏赐都是悄悄送进来,没有一次敢打声吵吵。

“他也有他的难处,元儿眼里容不得沙子,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空着后宫,两个人的事,两个人都有错。”花夫人劝慰着。

“再说吧,如今太子已经立了,咱们也不期待无谢能万人之上,只是哪日那孩子知道了,不知道会不会怪咱们?”老太太叹息道。

“无谢那性子怎会,估计当不知道。”花夫人笑笑。

“但愿吧!”

这些埋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,她们都希望继续藏下去,一辈子都没人知道,她们的孩子很好就行,在身边无忧无虑,尽享人间荣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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