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月舞明

九千岁 七十六 对峙

七十六 对峙

大理寺的人来了三趟花无谢都已身体有恙让人给堵在了门外，郑铣也是天天被叫到眠园和花无谢喝茶下棋躲悠闲。直到大理寺第四次登门，花无谢才应下，却也是谁都没见，只约了时间说后一早侯爷有时间就回去大理寺衙门。

大理寺衙门的官员自然是气得肝儿都发颤，可又能怎么样。直接闯进去，那是不要命了。强行以陛下口谕为由强迫安宁侯去，那真出点什么事谁负责。

沈劲作为大理寺的老人，又是安宁侯的姨丈，这事儿自出了便告病在家，不参与也不打听。反正大理寺上下也知道他们家和花家的两侨关系，他觉得也不至于一定要他表态。大家共事这么多年了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上头的博弈，他们这些人跳的越欢实，最后哪头都落不下好。

可安宁侯三推四请的人不到，还真有人到沈府以探视的名义实则责问。说的无非就是安宁侯不尊王法、肆意妄为……沈劲甚是无语，觉得这位同僚糊涂了，可也不劝说什么，只听着就行了。

“老夫也只是名义上的一个长辈而已，说不得侯爷什么，你们不若进宫和陛下说说，好歹……”沈劲编不下去了，如今花家的五姑娘可是正经的中宫皇后，安宁侯虽年幼也是陛下正经的大舅哥，貌似陛下也不好说他什么。

那位同僚听到这也是领会了一丝，脸上甚是尴尬，又打了几句哈哈脚底抹油跑了。

沈阗一直陪在他爹身边，看着恭恭敬敬，实则无聊至极。

“你怎么看？”沈劲突然问儿子。

沈阗这才回过神来，嗤笑道：“这帮傻子还当花家是当年的四品官家，这些年废后娘家不显，让他们觉得外戚也没什么。”

“安宁侯有没有和你说他怎么处置这件事？”沈劲问道。

“没，不过以孩儿对无谢的了解，怕是不会善了。”沈阗冷笑，想欺负花无谢，那得看看这些人够不够格。

“那就好，去忙你的吧！”沈劲放了人，他这个小儿子其实也很聪明，只是长期在大儿子的光芒下面不显而已，外放一任回来倒是成熟了不少，也狠心了不少，再不是当年天真无邪的少年。

沈阗正好也有事和父亲说，索性就先不跑了，而是正经一礼，同父亲说道：“孩儿正有些想法想和父亲谈谈？”

“何事？”沈劲也正经起来。

“孩儿的仕途。”

“你又什么想法？”沈劲问道

“儿子想去国子监，家里有大哥一个将来定要进六部的人，儿子再占一个便显得多余了，再说屏舟是一定要入阁的，与其和这些本就天资纵横的人争这不多的几个位子，儿子倒想过点闲云野鹤的日子。教教徒弟，编编书，修身养性挺好的。”沈阗难得不好意思，挠挠头接着说：“若是当年再考的好点，入了翰林也没这些烦恼，这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，以儿子的资历进国子监应该还能凑活。”

“和你岳父商量过了吗？”沈劲问道，儿子的想法不错，既然是未来的儿女亲家，他也希望听听大学士的意见。

“还没，这不先和父亲说说。不过这个想法我和屏舟说过，他觉得挺好的，毕竟我若是从此退出仕途可惜了这么多年的努力，继续外放，就算是做到了一府提督也甚少能回京。我俩总不能两地分居吧！”

“嗯，这个主意不错。”沈劲表态了，他们沈家未来注定是耀眼的，儿子这个时候就能想着韬光养晦，足以说明他够聪明也够豁达。

花无谢去大理寺衙门连侯爷的官袍都没穿，就一身寻常的锦缎衣裳，金冠玉带，腰间挂着香囊和玉佩，唯一特殊的便是眼睛上遮着一缕轻纱，极轻薄，透过白沙都能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。

除了侯府的护卫就只带了李锐跟着服侍，等到了大理寺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陶勤。陶勤本内廷司的事弄得已经有两三个月没回眠园了，看见花无谢这副模样从轿子上下来，一时间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。

花无谢蒙着眼睛只是为了遮光，却不是瞎了，见陶勤哭了连忙扶起来，笑着说：“就这么想我，都想哭了？”

陶勤脸色微微一红，知道花无谢打趣他，便放松了些许道：“才不是，只是心疼郎君，这眼睛治不好了吗？”

“也没什么，只是阳光刺眼会看不清，日后调养得当兴许那天就能好了。”花无谢却没觉得什么，毕竟“瞎了”好几个月，那是当真什么都看不见。

“对了你怎来了，今儿不当差吗？”花无谢这才想起来，陶勤现在可是忙得很。

“嗯，特意请了假回来住两日，今儿不仅我来了，还有个惊喜。”陶勤神神神秘秘得一闪身，花无谢这才看见一顶明黄的轿子，还有东宫最简单的仪仗，这是翩翩出来了，吓得捂住了嘴。

“他怎么来了，这不是胡闹吗？”花无谢紧走了两步，想要把太子劝回去。

小太子见花无谢看见了轿子，一下就窜了出来，直接扑过去抱着花无谢的大腿，最特别甜地说：“孤想死舅舅了，舅舅身体可大好了？”

花无谢本想行礼，奈何腿部的挂件实在太重了，只能低头说：“殿下怎么出宫了，赶紧回去，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。”

小太子嘴一扁，不乐意了：“舅舅都不叫孤翩翩了，果然有了弟弟，舅舅就不喜欢翩翩了。”

花无谢无奈，这都哪学得，瞪了一眼陶勤和刘三和，他们就是这么伺候的。陶勤和刘三和也冤枉啊，谁敢这么教导太子殿下。

“怎么会，舅舅都没怎么见过翔翔，怎么会偏心他，乖赶紧回去，舅舅还有正事。”花无谢劝道，这种小孩子摆明不讲理的事就只能哄，和他讲道理他也不会听。

“孤是来个舅舅撑腰的，乱臣贼子竟敢诬陷孤的舅舅，孤一定好好惩治一番。”小太子松了手，一番豪气，花无谢都有点挂不住，这几日没见，小人儿都会这一套了。

“舅舅领你的情，可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！”花无谢还是想把人劝走，省的他添乱，他是想狐假虎威，可不是真的后面要带着一个小老虎。

“有必要，必须的。”小太子坚持。

陶勤也上前低声说：“陛下默许了。”

花无谢无奈，只好牵着小太子的手，无奈道：“走吧，舅舅如今是抱不动你了，你可得自己走。”

“嗯，舅舅身体不好，孤知道。”翩翩迈着小短头，走着小方步，还真像那么一回事。

“这几日不见，翩翩大了，都会自称孤了。”花无谢掩面而笑，抱着长大的小孩也有了这般气势，过的真快。

“嗯，父皇说的，这样说话有威严。”翩翩挺了挺小胸脯，然后压低了声音说：“以后舅舅只能私底下叫我翩翩，见着人要记得叫太子殿下，不然那些人拿了舅舅的错处，要参舅舅的。”

“嗯，臣记住了。”花无谢正经应下，小外甥再小也是正经的储君，与他如此亲密已是难得。

一大一下两个身影一起进了大理寺，等大理寺的官员反应过来，花无谢领着小太子已经过了二门，正往内堂走。

大理寺卿只好带着一众官员出来接驾，准备好的要给花无谢一个下马威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等大理寺的官员拜见完太子，花无谢轻咳一声，提醒他们，他还是个一品侯，整个京城也没几个。

大理寺的官员面面相觑，也只能给侯爷见礼。

“众爱卿辛苦了，今儿你们审你们的案子，孤只是恰好出宫探望舅舅，你们审完了孤再和舅舅回眠园。”小太子一副我不参与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态度，可小手却一直牵着安宁侯的手，这哪里是恰巧，明明是故意为之。

花无谢也笑意盈盈道：“既然陛下有口谕，你们想问本侯什么，本侯自当言不无尽，言无不真。只是本侯年前得了眼疾，能否请诸位移步内堂，免得一会儿发晕。”

大理寺卿连忙把人让进内堂，这安宁侯身体极差可不是传说，太医院有详细的医案，一早郑院首也亲自过来，就怕这位祖宗真的有什么。

内堂郑院首带着儿子也在等着，等花无谢进门落座，郑铣便先出来道：“众位先别忙着问，在下先诊个脉，侯爷久不出门，在下怕他一时不适应，心绪不宁，伤了身子。”

花无谢很听话的伸出了腕子，身后陶勤也给他摘了眼上的轻纱，露出整张脸。刚才忙着行礼，全是心虚的大理寺官员，这会儿全看清了安宁侯的模样，一时间全都倒吸一口气。

整个京城都知道安宁侯容貌不俗，若是不好也不会被傅督主带着提门卫亲自上门抢亲，但绝色倾城到这种地步也真是没想到。简单的明眸皓齿跟不不足以形容他的美，只让人体会了一把洛水神子才有的风采——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，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。

在场中竟真有年轻的官员念叨着“含辞未吐，气若幽兰。华容婀娜，令我忘餐”，花无谢似是听到了一般，寻声望去，浅浅一笑，又让人丢了另一半神魂。

郑铣倒是没受影响，只专心诊脉，低声问道：“侯爷早膳是不是没用，脉象纤弱，气血不足，没有觉得头晕吗？”

花无谢脸微微一红，这都看出来了，只能硬着头皮说：“也不是完全没用，雪走之前喂了了两口粥，我有些恶心，便没多吃。”

“天气渐热，侯爷苦夏，本该酷热起来才纳罕少食，如今早上还算凉爽便这般不喜食实属异常，侯爷这会儿觉得气息如何。”

“有一点闷，但还算好。”

“嗯！”郑铣收了手，回身又和父亲说了脉象，郑老太医道：“侯爷过了今日还是卧床休息几日吧，切记心气浮动，老臣重开一个药方，吃几日再看看。”

花无谢点头，他也知道自己这几天不是很好，谢过太医之后才看向大理寺众人道：“有什么便问吧？”

意思很清楚，我身体不好，没时间没气力陪你们玩。

大理寺卿也想起了正事，上前一步道：“这次请侯爷来是为了沈筹一案，想问问侯爷和沈筹关系如何？”

花无谢琢磨了一下道：“算是不错吧！毕竟是雪的下属，我就是不喜欢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。你们也知道本侯和一寸相思曾经的琴舞双绝的商瑟公子关系不错，沈筹……你们也知道，做了些事有些对不起商瑟……”

花无谢不好再说下去一样，让李锐拿了一本账册出来道：“本侯身体不好，家里的事都是雪操心比较多。沈筹这次去云中城筹措市庭司，正好本家有些生意跟着过去，下面的一些孝敬都在这本账册里，之前眼睛还好的时候我偶尔看看，如今眼睛不好便不看了，你们自己核对吧！”

花无谢大大方方把东西教出来，下面孝敬，很正当的理由，他是正经的侯爷，赚些体己陛下是允许的。

花无谢想了想又说：“我成婚这些年沈筹的礼单都留着，包括逢年过节，我和雪的生日，有时候我生病他送些药材皮草什么的，来往的都有，也一并给你们。早年身体还好，我也看看，如今你们也看见了，是真的精神不足，出门都难，旁人送了什么，我该回什么便一概是李公公操心。”

李铭出来，微微一礼道：“各位有什么疑问问咱便是，府上的进出督主和侯爷都不如咱清楚。督主是给陛下办事的，当初陛下把咱们放在眠园，便是为督主分忧。徐少卿，您这些年给眠园的礼单，咱也有，好说不说，您比沈大人大方多了。不过这东西不在多少，就是个心意。人给的多，咱回的也多，给的少也省心。您说是不是，往来往来，有往才有来。”

李铭捏着嗓子说话还真有那么一副派头在，花无谢一时想笑又不好笑。

正这时小太子开口了：“你们到底想问舅舅何时，怎么觉得你们是账房在查账呢！”

花无谢解释道：“好像是他们觉得沈筹吞了朝廷的一笔银子，如今不知去向，问问有没有在我这。”

“舅舅缺钱花吗？孤有啊，孤不够的话，母后也有，再不济还有父皇，要一个奴才的钱做什么？”小太子一脸不解。

“只是怀疑，又没说一定，说清楚也好，省的惹流言蜚语。”花无谢笑着应答，这孩子真太鬼了。

“那舅舅缺钱一定和孤说。”

“我要你一个孩子的钱做什么，你外婆最疼的就是我和你娘，我来成婚几乎掏干了你外婆的私库，别的不说，只现银就给了我七十万两，田产铺子更是无数。别说我这病的只吃药，就是天天鲍参翅肚，吃到八十也吃不完。而且眠园是陛下赏的，一应下人开销也都是走陛下的私库，我花不着钱。”花无谢看似和小太子解释，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得，圣宠就是这么回事，皇帝只是看起来不待见他，又是真不待见他。

说完花无谢又看向大理寺的诸位道：“各位若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本侯贪墨了朝廷的银两就直接拿出来，要是没有总该给本侯一个交代，总不能天底下出一个贪官就是把钱贪给了本侯，本侯可受不起。”

大理寺卿拿着薄薄的账本却恰似千斤重，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。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翻看，一笔笔都清晰可见，可算起来赔的多赚的很少。

李锐解释道：“做这个本就是为陛下兴建云中府添一笔助力，也没想过赚钱，不赔太多就成。咱们做这些舍些小利，若是能为陛下分忧，也就值得。”

大理寺卿只能将账本奉还，而沈筹的礼单还真的不丰厚，大多都是些物件，还都不值钱，没什么贵的金银珠宝。

“这……”大理寺卿甚至都觉得礼单是假的。

陶勤开口道：“沈公公是督主亲自从内书房挑选的人，也是督主一手栽培的，情同师徒，给师傅送礼，讲究个心思，而不是花多少银子。这个毯子，反反复复送了好几年，不过是郎君喜欢，点名要的，加大了一点尺寸，或者换个花色，让郎君用着舒心一点，本身就是寻常富贵人家都买得起的。”

花无谢接话道：“所以说他有心，只是这么念旧仔细的一个人是个负心人，太可惜了。你们不是说有证人吗？叫上来我瞧瞧，问问他知不知道眠园的门朝哪开，别送银子给送错了地方。”

大理寺之所以这么嚣张敢闹到陛下跟前不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证吗？

“郎君”陶勤不放心的想要出言阻止。

花无谢却摇头道：“没关系，问问而已，眠园或者侯府谁与他接头，送银子，哪怕是银票也总要有个接头人吧。或者通过票号过账，那个谁开的户头，和我们眠园又有什么关系？”

花无谢有条有理，你说我的钱来路不正，那是什么来路呢！总不能凭空捏造一个。押解现银要有押送人，有接头人，有接收地点。通过票号要有印信，有户头。花无谢是不怎么管钱，但不是没见过钱。

大理寺少卿摸摸额头的汗，只能派人去押解证人：“据证人所说转运的实现银，他们送往指定地点，放下就走，并没有接头人。他落了东西回去查看，才发现是提门卫的人前来提款。”

花无谢一阵疑惑，问道：“提门卫？那和本侯有什么关系，你们该去找他们吧！”

“他偷听到这批银子要运往江南，在镇江交割。”大理寺卿笃定，

“那是我老家啊！也就是我让提门卫的人给我运脏银，大概什么时候？”

“去年秋天。”大理寺少卿回答道。

“去年啊！”花无谢看向陶勤：“给他们解释一下提门卫出任务的规矩。”

陶勤点头，出来解释，提门卫出任务需要三重调令：第一重自然是提门指挥使的签批手劵：第二重内丞司的朱批调令；第三重是陛下的金令。金令要内丞司司职太监或者提门指挥使亲自去陛下那里面禀索取。

“擅离职守七日以上没有正当理由出京者杀；挟私报复，无故提查案件着杀；不尊指令延误军机政事造成朝廷不可挽回损失者杀……”花无谢细软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极无情的律令，这是提门卫自初立便定下的生死规矩。

“要是人人都能使唤的动提门卫，陛下还养着他们做什么，等着他们谋反噬主！”陶勤冷笑，这种鬼话也信。

“或许是有人假扮提门卫？”大理寺少卿辩解。

“那有没有一种可能，那人只是想栽赃本侯？”花无谢不屑的撇撇嘴。

正说话间所谓证人也提了上来，一副邋遢模样，看不清面容。花无谢嫌弃得后撤了一下身体，示意李铭去检查一下。

李铭剥开对方蓬乱的头发，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，李铭点了点头，确认了的确是沈筹身边的人。

“是你指正本侯私吞朝廷的税银？”花无谢开口问道。

那人睁愣了好一会，然后疯了一样要扑过来，被李铭和陶勤摁在地上。花无谢被吓了一跳，忍不住往后倾了倾身子。郑铣离得最近，一闪身便护在了他身前。

“还不带下去，你们是想吓着他吗？”郑铣呵斥道。

“救我……呜呜呜……”那人挣扎着想要起来，却被李铭摁在地上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
花无谢强自镇定下来，拉拉郑铣的衣裳道：“没事的，他应该不是想伤害我，不如听听他想说什么。”

陶勤和李铭相互看了一眼，各自松了一点力气，把人悬空撑起来，这样既能让他正常说话，也防着他暴起伤人。

“你有什么话就说吧，太子和本侯可以为你做主。”花无谢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，但惨白的脸色去暴露他现在既不舒服。

小太子挣脱了护卫，上前一步站在了花无谢身边，盯着眼前的所谓证人道：“孤是储君，有什么话可以讲给孤听，孤会为你做主。”

“求太子殿下、安宁侯为奴婢做主，奴婢只是遵照沈公公的命令行事，提取府库银两，安排押解，手续齐全，至于银子的去向不是奴婢这种小人物可以过问的。他们逼奴婢说出银子下落，可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“他们问了你什么？”花无谢抓到了什么一样，上前了半步，脸色更加苍白。

“他们问奴婢接银两的是不是花提督的府兵，是不是侯府的人？真的是提门卫，印信令牌奴婢都查验过。”那人已是泪流满面，可见这些日子没少被逼问。

“是吗！”花无谢的眼睛扫过大理寺众人，“居然还有这样的问话方式，若他说不是你们是不是就要用刑。这就是你们与陛下说的证据，就是你们传讯本侯的理由！”

“不是，他之前不是这么说的。”大理寺的刑讯官也是冒了冷汗，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岔子。

“这些话你们和陛下说去吧！人不能再留给你们，不然我花家满门忠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你们口中的乱臣贼子。”花无谢挥挥手，呼啦啦便有禁军涌入，来人正是进军头领蓝旸。

蓝旸越过大理寺众人，直接来到太子和花无谢身前行礼道：“属下来迟让太子殿下和侯爷受惊了。”

“辛苦蓝头领了，大理寺少卿徐钊构陷本侯，如今人证具在，本侯要去御前讨个说法，看看到底是谁枉顾国法。”

“太子殿下请，侯爷请。”蓝旸抱拳，让出一条路，让花无谢先带着太子离去，剩下的他会处理。

陶勤和李铭把人交给禁军也都跟了上去，而郑院首也带着郑铣跟上，看来他们也得跟着进宫。

花无谢领着小太子出了大理寺便有些头晕，幸好陶勤跟上来，扶着才没倒下。郑铣让人先把花无谢扶到轿子上，他只能蹲下身给花无谢诊脉。而陶勤顺手又重新用轻纱给花无谢蒙上了眼睛，怕外面的阳光照得他更头昏。

郑铣从药箱拿出一个瓷瓶，倒出两粒药丸伸手就要给花无谢喂下去，却被陶勤抢先，客气地说：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郑铣也觉得自己冲动了，却没工夫不好意思，迅取了针，撸起花无谢的袖子，露出皓白的腕子，扎眼功夫几针就扎了下去。

“郎君把药含在嘴里，可能有些苦，但不能咽下去也别吐，等气息平顺下来再说话。”

花无谢微微点头，靠在轿子上闭上眼，今儿是有些勉强了。

“小郑太医，舅舅没事吧。”小太子一直紧紧握着花无谢的另一只手，小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。

“无事的，只是一时心绪不宁，侯爷这些日子将养的很好，只是忌心绪起伏过大，今儿又是气又是吓才会这样。”郑铣耐心解释着，看似不在意却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，可见这是被气坏了。

“乱臣贼子。”小太子气得跳脚。

“殿下慎言！”刘三和赶紧上前劝解，这可是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。

“孤说错了吗？孤是年纪小不是傻，他们就是构陷孤的舅舅。大舅舅苦守边关数年，挡着漠北蛮子，他们在京城安享太平盛世，不存感恩却想着陷害忠良。舅舅这般身体还要受他们的欺辱，就是欺负孤年纪小。”太子小脸气得通红，皇家的孩子都精明的很，这些人安什么心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
花无谢舒服了一点，把小太子搂在怀里，轻声道：“翩翩要沉得住气，你才是未来的天子，而这些人只是你脚下的微尘。不要觉得他们是在刁难你，要记住，他们怕你，从骨子里怕你，你随时都能杀了他们，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借口，这才是皇权。”

小太子居然也听话的安静下来，小脸渐渐恢复正常，抿着唇，眼角的眼泪倔强地不肯留下来，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，却要承受这些，花无谢觉得心疼至极。

“孤知道了，陶勤送舅舅回去，剩下的事孤会处置。”小太子从花无谢怀中挣脱出来，整了整身子衣冠，迈着稳重的四方步走向自己的仪仗。

年幼的陈惊昀第一次正视皇权，他不所不能却又被重重枷锁桎梏，他穷其一生不仅要控制自己的野心不去冲破这重重枷锁，还要防止这枷锁把自己圈在皇位之上做这天下的提线木偶。这很难很难，可他想要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，就必须面对，一旦他失败，代价将是他承受不起的。

花无谢的轿子刚抬起来，傅红雪便赶了过来，一起上了轿子，把人抱在怀里，看着花无谢惨白的脸色。他后悔了，后悔不该让花无谢面对这一切。

“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让他们嚣张到这种程度，他们都该死，都该死。”傅红雪低声呢喃着。

花无谢却没那么多气愤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，靠在傅红雪的胸前，有些虚弱却挺兴奋地说：“好刺激，你们看见徐钊的那个脸，变了又变、变了又变，是不是陛下天天就看他们变脸玩。”

“没力气就别说话了，等你好些再和我说。”傅红雪心疼的亲亲花无谢的额头，这人说话时唇齿间飘出的淡淡药味他再熟悉不过。

“嗯，等我睡一会，攒够了力气和你说。”花无谢闭上眼睛，他的确很累很累了，眼睛都睁不开，看不清东西了。